夜风卷着枯叶拍打着窗棂,葳蕤将两封信并排放在案头,指尖轻轻抚过螭纹玉佩的棱角。
皇帝那句“朕会护着你们”犹在耳畔回响,可她比谁都清楚,帝王的承诺就像宫墙间转瞬即逝的月光,看似温柔,实则冰冷易碎。
她缓缓起身,走到妆奁前取出那支珍藏多年的点翠凤钗。
钗头的翠羽泛着幽蓝的光,是初承圣宠时皇帝赐的,说是取南海蓝羽雀最鲜亮的羽毛制成。
如今想来,这雀儿被拔了羽毛供人赏玩,倒与被困在这紫禁城里的自己别无二致。
“陛下,您瞧,连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,都要以性命为代价。”
她对着虚空喃喃自语,声音里带着释然的苍凉。
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,她想起赫舍里氏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。
阿玛总说“赫舍里氏满门忠烈”,可在帝王眼中,忠烈与否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筹码。
若自己活着去封地,看似得了善终,可玉氏虎视眈眈,永珹身世成谜,赫舍里氏与皇室的微妙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。
唯有一死,才能将皇帝此刻的愧疚化作赫舍里氏的护身符——人总是对失去的东西念念不忘,帝王也不例外。
“最是无情帝王家……”
她轻笑出声,笑声里带着自嘲。
“可若不是无情,又怎能守住这万里江山?”
想起皇帝握紧的拳头砸在龙椅上的闷响,想起他递来玉佩时微微颤抖的手,她忽然觉得,或许在这场权谋与情意交织的博弈里,他们都输给了自己的真心。
窗外的更鼓敲过四下,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。
葳蕤将绝笔信仔细收好,披上那件皇帝最爱的月白狐裘。
狐毛拂过脸颊,还带着熟悉的龙涎香。
“如此,便算两清了吧。”
她最后望了眼空荡荡的翊坤宫,转身走向命运的终局。
“但愿这一死,能换来赫舍里氏百年平安,也能让陛下……记住我。”
更漏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葳蕤对着铜镜将最后一支银簪别好,镜中人眉眼温柔如常,唯有眼底那抹决绝,在烛火下忽明忽暗。
她轻声唤道:
“紫月,时候不早了,来伺候本宫安寝吧。”
紫月应声而入,手中捧着新换的寝衣,衣料上绣着的并蒂莲在烛光中栩栩如生。
“娘娘今日累了,早些歇着才是。”
她熟稔地帮葳蕤褪去华服,语气里满是心疼,却丝毫未察觉主子藏在袖中的绝笔信。
葳蕤任由紫月为自己梳理长发,感受着那轻柔的力道,恍惚回到了初入宫时。
那时的紫月也是这般小心翼翼,生怕弄疼了她。
“紫月——”
她突然开口,声音带着几分眷恋。
“这些年,辛苦你了。”